你城市的公園,有一棵記得你童年的樹嗎?
當(dāng)“公園二十分鐘”席卷社交媒體,鄭州人總會走向銘功路盡頭的濃蔭——那里矗立著人民公園的“鎮(zhèn)園之寶”,一棵存儲鄭州人童年記憶的古國槐。
它扎根在胡公祠中軸線上,已有177歲。夏季蟬鳴中,它垂落的綠穹如無形的屏障,將夏日的燥熱隔絕在外,覆蓋著嬉戲追逐的兒童、寫生的少年、拍婚照的新人、嘮家常的爺爺奶奶……
“你看這樹冠多像把綠傘,把整個夏天的熱都擋在外面了。”“80后”李先生帶著女兒在樹蔭下納涼,這株胸徑107厘米的國槐枝繁葉茂,24米寬的冠幅如巨傘撐開。
這位“老者”,幾乎不需要指引,就那樣磅礴地占據(jù)了視野的中心。它不像一棵樹,更像一座綠色的山巒,穩(wěn)穩(wěn)地扎根在那里,濃密得幾乎不透光,投下的蔭涼足足覆蓋了小半個祠堂前的空地,自成一片清涼世界。
“嚯,真大!”這是許多人第一次見它發(fā)出的感嘆。
我們走近了看,樹干粗糲得驚人,深褐色的樹皮皴裂開深深的溝壑,無聲地訴說著漫長的歲月。樹下圍著一圈潔白的漢白玉欄桿,更襯得它古樸莊重。
“小時候,爸就在這樹下玩,那會兒祠堂還能進去呢。”“80后”李偉牽著五六歲的兒子講述小時候的事,“幾十年了,它好像一點沒變老,還是這么大,這么綠。”他笑著說。
“可不是嘛,這棵樹,聽著多少鄭州人的心事與愿望長大的。”旁邊一位乘涼的老阿姨搭腔,指了指圍欄中一些祈福帶,“你看,靈著呢!”
“這是1936年建胡公祠時移栽的,算下來該是‘道光年間生人’ 。”人民公園園林科的杜鴻宇科長說,“這棵古國槐不僅是一株古樹,也是一株名木。因為兼有珍貴的生態(tài)價值,以及特殊的歷史意義,是人民公園當(dāng)之無愧的‘鎮(zhèn)園之寶’,當(dāng)紅‘明星’。為了讓老樹安度盛夏,公園用了挖復(fù)壯溝、打透氣孔、活體支撐等 ‘養(yǎng)生術(shù)’,配合良好的肥水管理以及適時的修剪手段,確保古國槐健康生長。”
“如今這棵古樹,每年春夏仍能萌發(fā)新綠,成為城市中央最珍貴的‘小森林’。”他語氣里滿是自豪,“這可是咱鄭州的三級保護古樹,原汁原味的河南鄉(xiāng)土樹種,國槐啊,吉祥著呢,老祖宗都說它代表‘懷念家國’。”
穿過國槐濃蔭,兩排銀杏樹整齊排列,秋時金黃與古祠紅墻相映成趣。但老鄭州人更愛夏日的人民公園——青年湖波光粼粼,游船劃過留下漣漪,迎賓山上的蟬鳴此起彼伏,構(gòu)成獨有的夏日交響。
左右滑動查看老照片
“先有胡公祠,后有人民公園。人民公園的故事講三天都講不完,青年湖、湖濱茶社、迎賓山、大象滑滑梯……哪個沒有你的童年故事?”公園工作人員李老師翻著泛黃的老照片,指尖劃過1952年的黑白影像:1951年,政府決定將西太康路以北、胡公祠和銘功路以西彭公祠之間的水溝荒地辟為公園。發(fā)動市民義務(wù)勞動,挖湖堆山,建亭筑橋,修路栽樹,捐花獻草,修建各種游玩觀覽設(shè)施,面積有400余畝。1952年8月1日公園正式開放,1956年春,團市委組織全市青年義務(wù)勞動,開挖“青年湖”和綠化“友誼山”,引金水河水蓄湖,全市群眾揮著鋤頭挖湖堆山,汗水滴落在泥土里,才有了如今“水清岸綠” 的景致。照片里穿藍布衫的姑娘們抬著擔(dān)架運土,笑容比陽光還燦爛。
“你看這張,是1983年的大象滑滑梯。”李老師指著一張褪色的照片,畫面里十幾個孩子排隊等著滑滑梯,大象鼻子被磨得锃亮。“還有這個摩天輪,2023年拆除時,好多鄭州人專門來拍照告別,因為這里有大家的童年時光。”
資料圖
老物件雖已消失,但“公園二十分鐘定律”從未失效——只要在公園里待上二十分鐘,煩躁的心緒就會被撫平。
鄭州人琳琳帶著孩子在草坪上奔跑,她指著胡公祠的飛檐:“小時候坐父親肩頭看鴿子,他總說‘慢點跑,別碰著古樹’ ;現(xiàn)在陪娃逛公園,孩子總問媽媽的童年是不是也在這里度過。”她笑說自己記不清公園里各個景點的方位,但只要一進公園,就什么都清楚了,“就像回家一樣,閉著眼都不會走錯。”
近年來,經(jīng)過局部提升改造的人民公園,綠地率已達90.5%。拆墻透綠后,公園與城市肌理相融,晨練的老人打太極、抖空竹,棋盤石桌上總圍著下棋的街坊,年輕人穿漢服在古祠前拍照,孩子們圍著古樹追逐嬉戲,構(gòu)成一幅鮮活的市井畫卷。
“以前來公園可是大事兒,是獎勵!”一位大姐眼神帶著回憶,“騎在爸爸脖子上進來,玩瘋了才回家?,F(xiàn)在啊,公園更像是家門口的大客廳。年輕人來放空發(fā)呆,老年人來喝茶下棋,帶娃的爸媽來遛彎兒。”她指了指遠處樹蔭下鋪著野餐墊的一家人,“當(dāng)下的公園生活,不也挺好?”
除此以外,公園內(nèi)還有550棵古樹后備資源(不到100年的樹木)與21棵櫻花名木,在夏日里各顯生機,但最動人的還是這棵國槐——它看著胡公祠的石碑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雨,聽著樹下的家長里短,見證著從義務(wù)勞動的號子到新中式拍照的快門聲。
你們看,樹干上又長出新的記憶。
暮色漸濃,夕陽為古樹鍍上金邊。穿校服的學(xué)生在樹下寫作業(yè),作業(yè)本攤在石桌上,字跡娟秀;遛彎的老人搖著蒲扇閑談,說誰家的孫子考上大學(xué),誰家的姑娘出嫁了。這棵177歲的國槐,如“定海神針”守護著鄭州人的晨昏歲月,就像人民公園始終敞開懷抱,裝著一城的煙火與溫情。
離開時,我們回頭望去,古樹與古祠在暮色中相守,樹影婆娑間仿佛看見歲月流轉(zhuǎn):從長衫馬褂的老者在祠前祭拜,到藍布工裝的工人義務(wù)勞動;從紅領(lǐng)巾少年圍著古樹唱歌,到游人舉著相機打卡。這棵古樹就像城市的心臟,始終在跳動,始終在見證——只要這樹還在,鄉(xiāng)愁就有處安放;只要這公園還在,城市就永遠帶著溫度。